池澜忙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,去扶韩佩。
韩佩蹬着腿往后退着,面如金纸,浑身抖得筛糠似的,指着门外的白色塑料袋,嗷嗷的叫着,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。
池澜拿起来一看,塑料袋里血淋淋的,装的是一根断指,指甲盖上有一个黄豆般大小的黑点,心脏突突的跳了起来:“这,是?”
她的父亲池允山右手的尾指指甲上就是这个样子,从出生起就有的胎记。
不知怎的,池澜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心所想,她看向韩佩,见韩佩眼神躲闪着,只顾着流泪,不由一急,问: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别什么都瞒着我啊!我要是今天不回来,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告诉我?爸他到底在外面干什么了?”
韩佩垂着头,揉着眼睛,泪珠掉个不停:“澜澜啊,妈也就你这一个闺女,妈就想,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,你这一辈子也不要回娘家,我和你爸啊,只会拖累你!你不要管这件事,和你没关系,你快走吧,我不想给你惹祸。”
池澜吸了一口气,蹲下去,握住韩佩的手: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”
韩佩顺势就跪在了地上,抱着池澜的手痛哭流涕:“妈求求你,什么都别问了,你快走吧!澜澜,有多远走多远!我们只会给你添乱!别让我们拖你的后腿!”
池澜心里又痛又气,她最看不得韩佩这样子,连拖带拽的把韩佩拖起来:“妈,你说的这叫什么话?不就是钱的事情吗?要多少你说。”
韩佩红着眼睛:“这次是两千万。”
池澜抽了口气,在韩佩期盼的眼神里答应下来:“妈,你别急,我去想办法。
韩佩一脸愧疚:“澜澜,妈又拖你后腿了,妈保证,这是最后一次了。”
池澜想了想,把那根断指放进了冰箱里,问:“不报警吗?”
“你爸欠的是高利贷,说欠了两千万,不给钱就撕票,妈想着现在是法制社会,他们怎么也不敢那样的,就想着再拖拖,再想想办法,谁知道,谁知道,他们就抓了你爸还砍了他一根手指!不能报警,要是报警了,他们肯定会撕票的!那些人无恶不作!不怕警察的!”
“要不是你在家,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现在看来,现在看来,不给他们钱,他们那帮畜生肯定会撕票的!你爸他虽然猪狗不如,可到底是生你养你的人啊,到底把你养到这么大,也到底是我丈夫,我们不能不管他啊澜澜!”
池澜想到,爸爸给自己打了无数个要钱的电话,自己都没有理他,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的。
“妈真是不敢告诉你啊,这五年里,除了那一个亿的聘礼之外,断断续续的,也问你要了快一个亿,妈真的不想再麻烦你了!你现在又要离婚了,你手里没一点钱可该怎么办!”韩佩说着就哽咽起来:“澜澜啊,离婚的事情你可再好好想想,这不是儿戏,你得先想一想,毕业后一直没有工作,你以后可怎么生存?还不如好好哄着贺霆深,起码吃喝不愁,不用担心生计。”
池澜疲倦极了,她拍了拍额头,在沙发上蜷着:“妈,离不离婚不是我能决定的,是贺霆深不要我的。你给我拿床被子吧,我困了,想好好睡一觉。”
韩佩看着池澜一身伤痛的样子,不由得叹了口气,进屋里拿了一床被子给她盖住。
坐在沙发边盯着池澜的脸看了好一会儿,才起身进了卧室。
第二天一大早,池澜就去了翠微澜庭。
接待她的仍旧是昨天的那个神秘男人。
一身黑色西装,身材高挑修长,堪比模特,五官长得恰到好处,只是带着点邪气,但偏偏气质清雅如玉,浑身透着古董一般的拙朴,种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却浑然天成,杂糅成一种别致的吸引力,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。
“昨天给你看的五张设计稿,我可以卖给你,也可以不署我的名字。”池澜开门见山:“但是我要钱,两千万。”
神秘男人唔了一声,搭在黄花梨桌面上的右手手指像是弹钢琴一样敲击了起来,片刻后,桌上的茶水沸腾了起来,他给池澜倒了一杯。
“池小姐是个爽快人,这一点,我很喜欢。“神秘男人把一份合同朝着池澜推了过去,脸上的笑容春风和煦,说出口的话却隐含威胁:”但池小姐到底是个新人,这种恃才傲物、狮子大开口的性格,如果不磨练磨练,只怕往后会有数不清的亏要等着吃呢。”
“那我们拭目以待。”池澜翻开合同一条一条的看了起来,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把合同推过去,池澜道:“名气对我来说,没什么吸引力,但是钱有,如果以后还有类似的活,请您还来找我。”
那男人笑了笑,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,拿了一张名片递了过去:“但愿以后和池小姐合作无间,愉快非常。”
池澜接过名片,看也没看就揣进口袋,催促道:“钱什么时候到账?我急用。”
他笑着,拨通了内线,通知财务打钱。
半个小时之后,钱到账了。
池澜道了谢,起身离开。
不知道为什么,潜意识里,她总觉得刚刚那个男人看他的眼神非常奇怪,像是在透过她看着什么人似的,目光胶着,叫人心头发闷。
池澜把钱给韩佩转了过去,就去租赁中心找房子。
另一边,拿到钱的韩佩松了一口气,她打开池靖卧室的柜子,里面捆得像是粽子一样的人咕咚一声就滚了出来,光头,身材精瘦,个子不高,脸上还有一条刀疤,嘴里塞着一个硕大的棉花团子,正是韩佩的丈夫池允山。
韩佩一边松绑一边念叨:“我早就说了,池澜那闺女吃软不吃硬,你硬问她要钱她是肯定不会给你的,但凡你说点软话,她就心软的不行,钱我拿到了,怎么还?”
池允山用力抱住韩佩,感动道:“阿佩,还是你有办法,真的谢谢你,这次把钱还完,我一定就不再赌了。”
韩佩也流下了泪水:“只要你好好的,我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“澜澜她再怎么说,也是我们的女儿,以后就别再问她要钱了,她也过得不容易。”韩佩道:“听说贺霆深要和她离婚了,这么些年是我们拖累了她。这次要不是她,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”
池允山拉着韩佩的手,两只手的手指都好好的,哪有什么断指:“她有什么不容易的?嫁进豪门吃香喝辣的,她想吃肉,也得让我们喝汤才行是不是?”
“离婚了?为什么?还能复婚吗?”池允山关切的问。
解释得多了,苏佩就有些不耐烦:“你这边十万火急的,我哪里能顾得上问那么多,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她!”然后对着池允山推推搡搡的,催着他去还钱:“快点把钱还上是正经的,别到时候真被忠哥给剁了指头大卸八块。”
“你这个死婆娘,净会说些臊气话!”池允山拿出手机把电话拨了出去,心里却又打起了别的算盘。
正和中介一起看房子的池澜接到了贺霆深的电话。
“在哪儿?我去接你?”
顿了顿,又解释:“是奶奶要见你。”
乍然听见熟悉的声音,池澜的心又鲜活的痛了起来。
看了眼时间:“今天不是周末吗?民政局还上班?等明天吧,见完奶奶就直接去领离婚证,你和奶奶说,我在忙,明天再去看她。”
自从见到那个粉色萝莉之后,池澜整个人都特别疲倦,觉得早点结束这段关系也没什么不好的。
她特讨厌贺霆深的绅士,明明已经不喜欢她,明明已经搂着别的女人,却仍旧对她留有余地和温柔,让她有种他还爱她的错觉,有种他还有什么苦衷的错觉,让她的心摇摆不定,受尽苦楚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,才传来贺霆深沙哑的声音:“我劝了,奶奶不听,她闹着就要见你。还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非要亲自问你才行!”